无名之辈·起始篇
一
“不是吧，兄弟，你已经是一个大学生了，不会真的有人还在上晚自习吧？”
林励并不是很想搭理吴风，但是过多的解释又会带来无休无止的闲谈，思考了片刻，林励决定以毒攻毒。
“不是吧，兄弟，不会还有人来这听听力吧？”
对，语气一定要恰到好处，攻守兼备，终结话题。
“瞧你说的，我这不是为了陪你？嗯？我怕你太孤独，太寂寞了呀！”
不对劲，平常一招就已经定胜负了，好在我还占据主动。林励想了想，一本正经地说道，
“没关系的，我一个人效率更高。”
这确实已经是一个大杀招了，几乎等于明示。
“好吧好吧，别说话了，影响我听力了，知道吗！”
终于安静下来了！这话术我还不曾输过谁。接下来，嗯，该数据结构了，我去，还有这么多题，林励看了看表，9点17分，还差1个小时关门！该加速加速了……什么动静，我耳鸣了吗？
“我说老吴，老吴，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？”
“我不是很想和你说话，跟你说了，听力！听力！”，吴风其实也听到了一些动静，就和平时耳鸣一样。
吴风心想，难道我耳机戴时间太长了吗？这是不是在提醒我停止学习好好做人了？！转头看向林励，他好像又说些什么，可是，说了些什么呢，好像真的有些听不太清，不仅听不太清，甚至还有点看不清……
“老吴，老吴，吴……”林励现在只能听见一点点自己的声音，声音有些奇特，比平常更加有质感。
所以，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？
林励此时望向窗外，本该是夜晚的校园明如白昼，不，是白昼在从远方扩散而来，渐渐地淹没了一些…….
不详的感觉喷涌而来，这白昼绝不可能是什么好现象。但是，没有办法避开，扩散的速度实在太快，视野越来越模糊。
“你在干什么，林励，你TM在干什么！”吴风已经躲到了桌子底下，做了最后能做的事情。
林励从笔袋里摸索出那个一元硬币，那枚从中学带到大学的硬币，每次遇到重要的决定，每次在优柔寡断之间快要窒息的时候，他会选择相信它，那50%的几率。
这次是好是坏，给我一个答案！他接近迷信地将硬币抛起，硬币翻转着上升，正面反面交替面朝天空，笔直的直线冲向天空。
什么呀，这里可是二楼啊，不是天台啊，为什么能看到天啊！硬币还在翻转，不过已经看不清那个硬币了，渐渐地，它淹没在白光之中，林励到最后也没能看清，落下来的究竟是什么……
“E067”一个男性的声音传来。
E067？对了，我是E067。
不对，我不是E067。
不是E067我是什么呢。
我是……，我记得我有名字，应该不是E067。
我不想死，我不是E067。
我是谁呢。
我…，应该叫，林…
林励！这是哪！林励开始有了意识，眼睛渐渐睁开，眼前的一切让他以为他在做梦。
他躺在床上，床在屋子里，如果仅仅考虑这些概念好像是现实，但，这床压根就是一块木板，这屋子分明像牛棚！意识渐渐恢复了正常，但是慌乱却没有平复。
这是哪？我被拐卖到山区了吗是这样吗？林励马上下了床，环顾四周，没有人看守，又不太像被拐卖了，再说了哪有拐卖大学生的。
卧槽，不会是器官贩卖吧！
林励摸了摸身上，似乎也没什么太大变化，甚至衣服，包括衣服里的东西都还在，居然还有那个一元硬币！
不过周围的环境贫苦得厉害，这不就是电视里最最最偏远山区的样子吗！阳光居然能透过屋顶照在土地上，是真正的“土地”，周围除了大大小小的水缸外，只有一个铃铛挂在了床头。
他并没有去随意触碰这个铃铛，而是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，一个男人站在门前，似乎有些惊讶。
“你醒了，E067。”声音有些低沉。
这个全身都是灰色的男人胸前印着一串字符。这一定是某种标记，林励想到了当时脑海当中的声音，和这个男人有几分相似。
“嗯，我醒了，E066。”
那个男人似乎非常满意，甚至开怀大笑，
“我知道你死不了的。”
“嗯，也许吧。”
二
林励来到这里已经三天了，这几天他也渐渐了解了一些东西，关于这里的东西。他已经有空开始整理这些信息了。
首先，这里的人以“代号”相称呼，比如林励他自己就是E067，另外那个男人就是E066。似乎周围的这些人都是E+数字组成的字符，不过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字母，字母一定有某种含义在里面。
其次，这就是山区。是更加落后，贫苦的山区，没有任何电的产品，更加倾向于深山老林一样的感觉。几次他都想走出去，可是这里的山路像迷宫一样，与其被困在荒无人烟的地方，还不如在多准备准备再出发。
再者，自己的穿着居然在这里引起了不小的关注，显然这里其他每一个人穿着都是灰色的衣服裤子，无一例外。本来自己的穿着挺保守，怕在学校引起什么注意，现在竟然成了奇葩一个。不过其实这里的人还好，尤其是那个E066，对他还是很照顾的，一直听他说自己是他的好兄弟，至于原因，好像就是E066和E067从前在一个地方打工，互相照顾。这么说来，打工？也就是他知道有城镇的存在喽？“那么这是M市吗？”每次自己这么问，他总是摇摇头，每次都是。那么，这里是中国吗？他又摇了摇头。我甚至不明白他是不知道，还是不知道。语言既然相同，这里不是中国是哪？再问下去也是白搭，还不如自己找答案。
现在为止，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，离开这里。
林励也不想引起注意，想从男人那里要一件一样的衣服，得到的答复却是，
“一人一件，你的那件在这。”
男人递过来一件仔细叠过的衣服，不过补丁还是非常明显。
“这些衣服难道不一样吗？”
男人摇了摇头。
“有什么不一样呢？……哦，我明白了。”
林励笑了。自己已经是E067了。
有一说一，这里的茶还是不错，不过为什么说不错呢？其实林励也不怎么会品茶，但喝了之后，总会有种莫名的舒适感。
可能是，我已经开始适应了吧？他这样想。
经过了几天观察，发现自己在的地方就是一个自给自足的深山老林，像是一个小的村落，虽然这个结论早早就已经下过了，但是将这个结论确定是多么令人痛苦。
不行，我不能一直待着！眼下唯一的希望就是从这个E066身上获得一些信息。
“挑水呢兄弟！”
男人冲着林励笑了笑，却没有说话，自个挑水走进屋里。
什么啊，这么腼腆？不对，这，感觉就是木讷！冲我笑干嘛？我认识你吗！
可能是这几天的等待让林励有些烦躁。
他直接冲进屋里，质问道，
“告诉我，兄弟，告诉我你能告诉我的所有事情！兄弟，不然我在这里待不下去的！”
他从那个补了两个补丁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叠好的纸，似乎是什么重要的信。
“看完它，还给我。”
“…”
看来这确实是什么重要的信，给谁的呢？林励打开了信，男人却急急忙忙地出了屋子。
“这！这…”
林励将信重新叠好，还给了男人。
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，这个信里的故事真的是匪夷所思。看来这个已经不是我这个相信科学的人可以理解的事情了。不过，实践才是真理，这，总是全宇宙通用的吧。林励苦笑了许久，终于，渐渐适应了。
“走，收拾一下，明天就去你，哦不，就去我们打工的地方。”
数十米古围墙绵延数里，入城的车马络绎不绝。墙外是数十平方千米的平原，然后才是绵延的山峦。不过最奇特的，要数那比城墙还高的龙首雕像，不知道那里到底是什么神奇的地方，反正，一定很有意思吧。
虽然林励在网络上见到过高它几倍的大楼，但是这种压迫感，是远远不够的。
林励刻意地让E066走在前面，毕竟自己又不识路，但是又要时刻装得驾轻就熟，这就非常难受了。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从半山腰（可能是）下来，已经坚持了一天了，还需要时刻面对E066那“天真无邪”的笑脸，回复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，真的好累啊！
所以，为什么，为什么我要为了别人活着？
别人，别人算什么啊！
可是，我做不到啊！
我，为什么没有拒绝呢！
我有拒绝这个选项吗？没有！
“到了。”男人再次露出了笑容。
林励再一次回以礼貌地微笑。
“你和以前一样爱笑。”这句话让林励猝不及防，原来，他也会说点有人味的话啊，还以为你不会呢。
“这是？”
“餐馆。”
“不用了，我还不是很饿。”林励是真的有点怕麻烦。
“不是，我们在这打工。”
什么？！
“这个玻璃怎么擦的！你看没看到啊，干了之后更花了！”
“这，没办法，怎么擦都会有的啊。”
“什么？你看看E066怎么擦的，好好学学，怎么这么久不见，干活都不会干了！”店主（D101）有些生气地说道。
林励看向E066，只见他左手拿着一块抹布，右手也拿着一块抹布……
林励恍然大悟。我的天，我懂了，一块干的一块湿的，我去，以前家里好像就是这么擦的，我怎么给忘了！不过，这也太麻烦了点，真的没有什么方便的工具吗？也不知道工资多少……
那该死的太阳总算下山了，第一天的打工日子有些不太顺利地告一段落了。
一个餐馆旁边偏僻的小楼，林励，E067，躺在了一张对于脊椎不太好的人很是合适的硬板床上，当然，除了对脊椎好之外，简直就是灾难。不过比起山上屋子里的裸木板，至少还有些布制品包裹，有些地方，透过布料，还是能看出棕色木头的样子。
旁边，另一张床上，就躺着E066。
林励反复在脑海中思索着关于信里的事情。
你，原本的你，究竟为什么，要做到这个地步？
我，无辜的我，究竟为什么，要走这条路，甚至你都没告诉我方向在哪。
“我说，兄弟，你们这打工……，不是，我们在这打工……，我的意思是，最近这个工资有没有涨钱啊，还是之前那个样吗？”
“周结，0.5”
“说完了吗？0.5什么？元？？？不会吧。”
“元？那是什么？”
看到E066那疑惑得不行的表情，林励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，这里不能用现代社会的尝试去理解事物，不如当做穿越到异世界那种理解模式。
“没事没事，我可能有点忘记了。”
这个理由的确是万能的。
“大多数人的钱，就是这样的说法。”
大多数人？没有单位？不是全部的？
“那……”
林励刚想会问过去，发现E066已经将头转过去了。这时候，确实不应该再问下去了。
确实，这几天店里面管吃管住，自己没有任何消费，下意识以为这里是一样的。没想到……
这有限的对话时间真的是难得，明天早上又要7点起，晚8点退。真是难得这里居然有时间观念，不过店里面像样的钟表也并没有看到，每次只是听到店主喊到时间，真的挺离谱的。
林励此时有了困意，但不是很强烈。以前经常的，只要晚上在想些事情，无论白天多么累，大脑始终会处于一种活跃的状态来击退困意，不过下一天早上会格外得累。
再过几天，我熟悉了这里，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办。
真有你的，“E067”。
工作的六天终于过去了，打工，从窗户到桌子，甚至到厨房，都要涉及。每个打工人，都是六边形战士。
“该付你们工资了。”又是那个长头发男人——店主，D101。
只见D101拿出了一个笔，金属光泽，在林励和E066胸前的牌子上沿着标号描了一下，笔的末端还散发着红色的光。
这应该，是科技吧。林励心想。怪不得没有单位，这种是类似于点数一样的东西，对吧？
林励回想起在餐馆见到过有人被一个笔描过胸前的序号，但是那时，笔的末端散发着绿色的光，是不是意味着那时花钱呢？
“行了，你们休息去吧。”店主轻声说道。
“好好，谢谢您。”林励脱口而出。
“谢谢。”E066笑了笑，转头走开了。
那么接下来，还有个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！林励笑了笑，转头跟上，
“并且这件事，还不能跟你说。”
三
龙颚之塔，这个城市最高的建筑，笔直地伫立在中心市区的圆形广场上，塔的四周由近及远分别是圆环河道，圆环草坪，圆环石子路。龙首在塔的顶部，守望着东方，每天迎着太阳，目视着太阳，气势让人生畏。
这里的建筑或者说一切，有一种现代和古代的结合，一种说不清的暧昧。金属泛着特有的光芒，木材制品却随处可见；玻璃在一些店面大量使用，纸糊的窗户也不在少数；胸前序号扫描技术都已经存在，电子产品却无影无踪。种种这些，让人极其难以辨别它的年龄，岁月的年龄。所以，到底是什么，造就了这些，时间的错位？即便是普通常见的事物，这里的运行仍然让人感到不自然，仿佛有着什么，在欺骗着世界的规则。
即便是一个城市内，也有着双重的结界分离着不同的人们，这便是内城墙。和数十米的外城墙相比，七八米的内城墙显得矮小不少，但是显得更加重要。四个入口控制着进出的人群，每个入口有三名士兵把守着三米左右的拱门，来往的车马也不是少数。
林励独自一个人，来到了这里。
“队长，你看这人”，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士兵朝着他旁边的士兵说道，“是E。”
“E？不会又是新生吧，去问问。”
“小子，来内城做什么？”被叫做“队长”的那个人朝林励喊道。
“参观……不是，我是找人。”
“找人？不是去龙颚序啊？”
“龙颚序？那是哪？”林励也确实没有从任何地方得知这个地方的名字。
“行了，不是去那的。该怎么办怎么办吧。”
“队长”示意了他旁边的士兵，那个士兵气势汹汹地走了上去，
“E067。离开这！”士兵已经准备将林励给架走，
“我是找人的，真的是。”
“无非是想进内城是吗？E067。”他小声地对林励说道。
“对对，我很想进去。”
“那你真的是在做梦，给我滚！”声音大的可怕，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话。
当然，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鄙夷的眼光，只有几个女人露出了该死的怜悯。
这里的人，真的是太不友好了。
林励朝士兵奉承地笑了笑，
“兄弟，大哥，我找D059。对了，你们认识他吗？”林励瞥见了那个士兵手腕上的序号，D179。
“D059？”
另一士兵也走了过来，
“查一查D059。”
D179查了一番过后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帽子，
“队长，D059是一名龙颚序的教师。”
那个“队长”似乎有些惊愕，但很快的恢复了平静，然后又露出一副好像之前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的表情，
“准许通过！”
不过随后的表情却有些微妙，那似乎是嘲讽似的笑容，终于露了出来。
D179？林励边走着，边在回忆。果然是社会等级制度，这落后的地方，刁民！有些生气，但是他无处可发泄。已经多久，没有受到过这种区别对待了，林励已经快忘记，如何对抗这种人了。
“你来了？”一个皮肤黝黑的光头男子转头看向林励，额头上一道水平的疤痕触目惊心。中年的样子，青年般的强健体魄。
“你好。”林励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，要比一米八的自己矮了半个头，但是差不多等于一个半自己的宽度！整个手臂像一般人大腿的粗细，青筋暴起，皮肤似乎和床板一个颜色，加上那个骇人的伤疤，整个形象活脱像一个悍匪，一个训练有素的悍匪一般。没想到这种人，居然在学校任职！也是，人不可貌相，也许就是从战场上归来的老兵改行训练了罢了，要说是雇佣兵也没有问题。
“里面说。”男人的语气十分客气，举止十分有礼，这让林励有些不适。
进了一个教室，教室里空无一人。
“那个……”
林励其实也没想好如何开口，毕竟是个很玄乎的事情。
他在等着他。
林励知道，这个男人在确定某种东西，犀利的目光无时无刻不在像自己袭来。
“你的老朋友失忆了。”
“什么？”
林励很奇怪这人的听力会有些问题，再次强调道，
“你的老朋友失忆了。”
没错啊，信上就让我这么说的，一个字都没有问题。林励心想。
男人目光中有一丝游离，但很快恢复了锐利。
“没关系的，我会帮你恢复记忆的。在这个过程当中，你要到龙颚序来上学。”
“我能不能问一下，其中的原因，毕竟我也记不起什么了。”林励还不能确定，眼前的这个人是否真的值得信任，或者说，E067之前有跟他说过什么吗？
“让自己变强，才能生存的更久，这也是你以前经常说的。”男人将自己的左手伸出，手腕上印有黑色的序号，D059，
“你还需要了解更多，老朋友。”
有一刻，林励有些惊讶，来源于对于序号这种未知科技的吃惊，D,E,手腕，胸口，这确实有某种逻辑上的递进，还有一些科学上的渐进。
难道，这是一种魔法吗？对了，这是不是真实的科学的世界还是有待商榷的事情啊！
林励发现，事情的发展在朝着不可理解的方向前进。
没关系，我一定会适应这里的，以前也是，现在，也是。无论什么局面，我都能适应。
林励心里波澜乍起。
（本章结）